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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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支书来到麦场,见赵曙光已在操纵编草绳的机器,旁边放着已经编成了的三大捆草绳。赵曙光看见支书,合了闸,麦场上立刻安静了。
支书看着那三大捆草绳,关爱又批评地:“你像这样下去不行,我指望你接我班呢。你如果把身体搞垮了,那我还指望谁公社指示过我的,培养不成接班人,坡底村的支书我想不当都不行。”
赵曙光不无惭愧地:“支书,您真认为我就那么值得您培养”
支书在几张草帘子上坐下,拍拍旁边,赵曙光走过去,也坐下。
支书:“公社给每个村都下指示了,要尽快发展一批知青党员。这是县里、省里,一级给一级布置的政治任务。在这方面,咱坡底村又落后了,每次到公社去开会,我都挨批评。”
支书叹口气,惆怅起来,吸烟锅。
赵曙光:“昨天,为我折腾那么多人到县医院去,还让您在那儿为难,我心里不是滋味儿。”
“别,就算不是你,是坡底村的任何一个大人孩子,不都得那样不过你昨天不住院我是不高兴的,他们都说免费了,你干吗不住那不是犯傻吗让人家李君婷怎么想人家那不成了自讨没趣儿吗”
赵曙光低了一下头,复抬起头望远处,没说话。
支书:“趁这会儿没外人,我给你交个底。你接了我班以后,怎么也得为坡底村好好干上个三年五载的,还要多发展几名党员。坡底村的支部,不能总是个名存实亡的支部。到那时,如果有什么返城的机会,我亲自为你争取。”
赵曙光把话题岔开:“支书,咱先不说那些,先说眼前的事。一会儿大家都来了,你得讲几句,这活儿要干到年底呢,我怕时间一长,大家烦了,到时候要质没质了,要量也没量了,那咱们岂不是辜负别人的好心了”
支书:“你为这件事有压力”
赵曙光诚实地点头:“有。”
支书:“那台破拖拉机,你肯定能修好”
赵曙光:“其实,只有五六分把握。”
支书责备地:“那你当时一个劲儿撺掇我买”
“您自己不是后来也动心了嘛。”
“反正是被你影响的”
“世界上有两种机会,一种是绝好的机会,抓住不放准成功。这种机会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有五六分把握的机会也值得抓住。因为毕竟,成功的可能比失败的可能还多一分。”
支书:“这话也在理,一会儿就由你给大家讲几句吧。”
“还是您讲吧,我最近烦心事儿多,情绪不好。”
这时,知青们和村民们陆续来了,支书对他说:“我讲就我讲。那你认真听,学着点儿。”
面对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儿坐得很分散的知青和村民们,支书干咳两声,一手后背,一手招呼道:“大家往一起坐坐。干活前,我先说几句。毛主席教导咱们,这个民生方面嘛,古今中外,有两种机会”
他止住话,目光望向赵曙光,分明是在默默地问是毛主席说的吧
赵曙光将脸转开。
支书只得硬说下去:“一种机会,好比天上掉馅饼,一把抓住,等于白捡。这等好事儿,从来是不多的。还有一种机会,只有那么五六分成功的把握,好比草船借箭,很值得赌一把。不赌那么一把,就弄不来那么多箭嘛人家诸葛亮为什么敢赌那么一把呢还不是因为成功的可能比失败的可能多一分但话又说回来了,万一诸葛亮没成功呢那么周瑜肯定讽刺他。可如果俩人调个个呢周瑜出的草船借箭的主意,还没成功,诸葛亮会讽刺他吗”
马婶对一妇女说:“支书那满嘴扯什么呢”
那妇女:“谁知道,听不明白。”
刘江起哄地高喊:“不会”
知青和妇女们都笑了。
支书却严肃得很,一指刘江:“说得对诸葛亮那就是诸葛亮,周瑜就是周瑜,他俩之间的水平,估计也就一分之差。但那么一分,可就差出高下来了。我为什么要讲这些呢因为我听到了些议论,埋怨钱没挣回来,却弄回来一台破破烂烂的拖拉机,万一修不好,大家白辛苦十几天了。我这儿先下点儿毛毛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真有那修不好的可能。修好的可能是几分呢五六分。当成六分,就比修不好的可能多一分。那这一分究竟有什么可图的呢图往后再送活儿去,不必许多人挑着抬着背着来回走七十多里了。一个人开拖拉机,再跟着一个人就行了。图往后村里谁家老人孩子病了,女人难产了,不必许多人轮番背,再不就是用独轮车推着,心急火燎地往县城奔了。咱开拖拉机把病人送去,不是快多了吗所以呢,如果修好了,功劳归知青。修不好,过失全在我。即使全在我,那我也希望大家学诸葛亮,别学周瑜。三国的事儿我是知道一些的,诸葛亮这人是敢冒险的。人家空城计那么大的险都冒了,咱坡底村人三十几元的风险就冒不起了吗”
支书的话,越讲到后来,表情、语调、手势发挥得越好。那时的他,有点儿像演说家。而无论知青们还是妇女们,听得渐渐认真了,连赵曙光都在刮目相看地望着他了。
“知青们,乡亲们,咱坡底村又穷,又小,集体底子太薄,有时一分钱掰两半花,还是个缺钱。戏文里不是每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吗缺粮是天大的事儿,缺钱是地大的事儿。感谢老天,今年还算风调雨顺,咱不担心缺粮了。为什么说缺钱是地大的事儿呢因为水在地下,打一口深井,咱坡底村人再也不愁喝不上好水了可那不得一千多元钱吗咱拿不出那怎么办只能辛辛苦苦挣啊所以,眼下这挣钱的活,大家可千万不能嫌挣得少,不能干烦了”
马婶忽然喊:“支书,别说了”
支书:“怎么讨厌听了”
“那倒不,挺爱听”马婶站起来,大声问妇女们,“姐妹们,支书今儿讲得好不好啊”
妇女们异口同声道:“好”
“咱干这活儿干烦了没有啊”
“没”
马婶转身看支书:“还用讲下去”
而知青这一边,忽然都鼓起掌来。
支书:“那,干活儿干活儿吧”
中午,大家往村里走时,赵曙光听到背后有人叫他:“赵曙光”回头一看,是双手叉腰的李君婷。
赵曙光闪到一旁,让别人先过,等路上没人了,才走到李君婷跟前。
赵曙光:“昨天医院里的事儿,真对不起。”
李君婷:“光说句对不起就行了”
赵曙光:“我承认当时我很情绪化。以后再向你解释,行吗”
“以后是什么时候”李君婷语气缓和了许多。
赵曙光心事重重地:“看情况吧。”
李君婷忽然一笑:“不难为你了,我成心逗你呢就算是作为一种报答,陪我走一段总是可以的吧”
赵曙光半听未听,心不在焉:“走多远”
李君婷一嗔:“还能走多远不就走到马婶家门口嘛”
赵曙光:“当然行”
二人并肩走着时,李君婷问:“你昨天是不是对我反而有不好的印象了以为我整天热衷于走上层路线,到处拉关系其实我并没那样。我父母都是延安抗大培养的干部,在陕北的上下级关系特别多,有些靠边站了,有些被结合了。我来插队前,父母嘱咐我代表他们分别看望看望”
赵曙光:“是指那些被结合了的吧”
李君婷:“胡说我父母才不是势利眼呢我代表他们去看望的,更多是那些靠边站了的人。我一看望,无论是那些靠边儿了的,还是那些结合了的,可不就都反过来对我表示关心嘛但我从没求过他们什么事,我至今还留在坡底村就是证明。昨天在医院里,是我第一次为你开口求他们中的一个。你偏不住院,我回来之后想了想,也不生你的气了。当时情况下,你不住院是符合你性格的。你如果心安理得地住下了,你反而不是你了”
赵曙光站住,说:“我不能再陪你走了。这个星期我负责做饭,我怕那些懒鬼宁肯吃不上,也不自己动手,都在等我。我不能让他们吃不上午饭是不是”
他边说边退,一转身跑了。
李君婷望着他背影,又生气地跺脚。
赵曙光跑回知青宿舍,见除了武红兵,大家已都在吃饭。
他挤出地方坐下,对刘江说:“劳驾盛碗粥。”
刘江替他盛粥时,他问:“谁做的”
一名知青回答:“红兵。”
“他人呢”
“一放下碗就走了。诡诡秘秘的,估计和你一样,也去鼓捣那台破拖拉机了吧。”
另一名知青:“支书上午不是说了吗,成功了,功劳归知青。我们几个都插不上手,全指望你俩了,你俩可得争点儿气啊”
刘江将一碗粥递给赵曙光,赵曙光喝了两口,现出一个煮荷包蛋。赵曙光问:“人人有份儿”
刘江:“我们倒希望那样”
赵曙光捞出鸡蛋,放在刘江碗里:“昨天大家为我辛苦了,你替大家接受我的感谢吧。”
刘江乐了,学四川话:“要得,要得,这样子的感谢,那还是特别要得的”他怕别人抢那荷包蛋,端碗走开了。
一名知青不无恼火地说:“他昨天路上已经喝了好几个生鸡蛋了”
赵曙光遗憾地:“你的话说晚了。”
又一名知青端碗跟着刘江,央求:“给一半儿,给一半儿,一小半儿,别那么不够哥们啊”
另一名知青痛心疾首地:“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八路的一个鸡蛋,就把你们搞成这个样子北京知青的尊严在哪里你们啊,一个个还要解放全人类呢”
赵曙光:“还是为解放坡底村的老乡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吧。”
在座的都一愣,同时看赵曙光。在当时,这句话就可以定性为“反动言论”。
赵曙光意识到了,声明般地对自己的话加以纠正:“我指的是从贫穷中解放,不是从”他不知自己的话怎么说才好了。
那名痛心疾首的知青:“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你就别解释了”
入夜,赵曙光在去韩奶奶家的路上碰到了支书。
赵曙光:“支书,您那儿去”
支书:“正想去找你,你哪儿去”
赵曙光:“武红兵在弄那台拖拉机,我去看看。您找我有事儿”
支书:“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想问问你,我上午那番话讲得怎么样”
赵曙光:“讲得很好啊大家都认为您讲得很好,您没看出来”
支书:“大家怎么认为,那就随他们的便喽。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怎么认为的”
赵曙光:“我当然也那么认为啦”
支书:“还算那个有点儿水平”
赵曙光由衷地:“有。”
支书研究地看着赵曙光,分明要从他的表情看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支书:“连你也认为有点儿水平,那就是真有点儿水平了。跟农村群众说话,一点儿水平没有,他们会瞧不起你。水平太高了,他们听着云里雾里,又会觉得你在卖弄,他们不喜欢在他们面前卖弄的人,以后会躲你远远的。尽讲些大道理,他们也是不爱听的。不举例子,吸引不住他们。”
赵曙光:“咱村的妇女们,也都知道三国的故事”
支书:“岂止三国水浒、杨家将、包公传、女侠十三妹什么的,她们都知道一些的。文革前农闲了,会有说唱艺人,或者单枪独马,或者夫妻、兄妹、父女背着一两件伴器就来了,常是住我家,供吃、供喝,一说一唱那就是多日,临走时家家户户给凑半袋子粮食,打发得人家高高兴兴的。现在,没这乐事喽你以为我不管听的人知道不知道,就瞎举例子呀那还叫有水平吗我那是动真格的了,看家的本事,为的是给你个学习的机会,明白”
赵曙光:“明白。”
支书:“有收获”
赵曙光点点头。
支书:“总结总结,哪天去我那儿,向我汇报,啊”
赵曙光点头。
支书:“我去你们宿舍看看他们。自从没收了你们那些书以后,小子们一个个对我冷言冷语的,估计他们都在鬼扯闲篇呢。反正也是个不睡,我去和他们联络联络感情。这叫群众工作方法,以后你也要学。”
“明白。”
支书:“至于那台破拖拉机,反正我已经上你们的当了,你们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可别修不好它,还搭赔上了你们两个硬劳力的身子板儿”
赵曙光点头。
支书:“那,各走各的吧。”言罢,转身,背手,从容不迫地走了。
赵曙光:“支书”
支书回头。
“支书,关于机会的那些话,不是毛主席的话,是我自己的话。您以后千万别再当成是毛主席的话引用了,防止谁抓您小辫子。”
支书:“你这话,也到此为止,再不要跟第二个人说起”
赵曙光:“记住了。”
赵曙光来到韩奶奶的破窑屋,只见窗台上、桌上、地上、炕上,到处摆着拖拉机的零部件。它们已被擦得更亮了。而武红兵仰躺在炕上。
赵曙光看盆,盆里自然已是半盆锈色的汽油,又看那盛汽油的塑料桶,问武红兵:“哪儿搞的汽油”
武红兵毫不掩饰:“偷的。”
“桶呢”
“也是偷的。”
“我问你正经话呢。”
“我回答的也不是开玩笑的话。”
“那么,哪儿偷的”
武红兵:“本来深夜进县城,是想踩踩点儿。见一家商店门外有几个塑料桶,心想不偷白不偷,就偷了一个。又见一个院子里停了几辆车,也不知是哪个单位的院子,也没人把门”
赵曙光:“不偷白不偷,就又这么想,对吧”
“对。”武红兵干脆地回答。
“你就不怕惹来麻烦啊”
“怕也晚了,已经做了。”
赵曙光生气地:“你给我起来你”
武红兵半情愿半不情愿地坐起来,瞪着赵曙光。
“你还瞪我你也是老高三,没有文革,咱俩都大二了他们几个呢刘江年龄最大,那也不过老初二,比咱俩小三岁呢你就这么给他们做榜样啊你”
武红兵将头一扭:“我没想给任何人做榜样。”
“你咱们来时,在北京车站,他们的爸妈怎么嘱托咱们的难道没说让咱们多关心他们,给他们做好榜样”
武红兵也转过脸来,瞪着赵曙光:“他们那话,我认为主要是对你说的。”
赵曙光:“你你认为你认为,明明是对我们两个人说的,你怎么能”
武红兵也生气了:“你有完没完”
赵曙光挥一下手臂,也瞪着武红兵,一时不知再该说什么。
武红兵:“你别指责起别人来振振有词的。县公安局的人是因为谁来的”
“那只不过是因为书,再说我也不是偷的”
“你坐下,早就想跟你聊聊心里话了,这会儿是个时候。”
赵曙光犹豫一下,虽怒气未消,却在武红兵身旁坐下了。
武红兵:“说起来,咱俩的关系还真不一般,是吧小时候在同一个幼儿园,后来一块儿上小学,分在同一个班,你学习好,我学习也不差,是吧你哪一个学期平均分全班第一了,下一个学期全班第一的准是我,这你承认吧可是呢,老师总表扬你,从不表扬我。直到上中学了我才明白,原来是由于咱俩的父亲不同。你父亲是军队里的战斗英雄,而我父亲是右派,因为写了几篇反映大跃进情况的负面内参,就由著名记者而变成了右派。可我父母已经在五七年离婚了,我的户口关系是和我母亲在一起的呀,我母亲还是区妇联的干部啊。那也不行,我父亲的右派影子还笼罩着我。何况还有咱们中学的同学向老师打小报告,说我还常去看我父亲,说我同情我父亲”
赵曙光:“我还不止一次陪你去看过你父亲呢,我打过那样的小报告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
赵曙光扭武红兵的耳朵:“再说一遍”
“哎呀哎呀,没有没有”
赵曙光却仍不放手:“我也帮你警告过打小报告的同学,因此老师传过我父母,有没有这事儿”
武红兵:“有,有我这不直说有嘛”
赵曙光这才放开武红兵耳朵。
武红兵揉耳朵说:“尽管你是那样的,但对于我改变不了什么。后来咱俩又成了高中同学,都是学生剧团的。排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请来的话剧团的顾问认为,我的性格外貌更适合演保尔,你适合化了妆演保尔的哥哥。可结果呢,还是你演了保尔,我连演谢廖莎的资格都没争取到,让我演的是瓦西里神父,还说爱演不演。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把你确定为一个竞争对手了,暗暗和你较劲儿。你好的方面强的方面我要比你更好,更强。结果更糟了,你好你强,那叫品学兼优,又红又专。我呢,叫野心意识,成了全校白专道路的反面典型。你认为没文革,我就能通过政审关,和你一样跨入大学校门吗”
赵曙光扭头看武红兵,见武红兵也正看他,尽管武红兵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但脸上已有泪水。
武红兵:“说啊”
赵曙光一下子搂抱住了他:“红兵,你让我说什么你让我怎么说你如果非逼我说,那我只能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看成是好同学,好朋友你应该记得,初二期末考试时,作文题是我的同学,你写的是我,可我写的也是你呀你竟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谁演保尔的事当时为了你,我不是几乎罢演了吗冯晓兰到陕北来插队,这对于她是没有选择的事。为了她,我才决定来陕北的。对于我的家庭,这是必须有人担当的道义。我告别的第一个人,就是你那天晚上,我走在去你家的半路下起了大雨,敲你家门时,我淋得像落汤鸡可你呢,只在门里对我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来告诉我。你连门都没让我进,我当时是含着泪离开你家门口的”
武红兵推开赵曙光,仰起脸说:“当时我父亲刚挨完批斗,正在我面前哭,我怎么让你进我家门你在列车上与你父母、你弟弟告别时,我不是出现在你面前了吗我当然明白我也必须走插队落户这一条路,但全国那么多农村,我非来陕北这个坡底村不可吗”
赵曙光站起来,也满腹怨言地:“我知道你是陪我而来的,这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我原以为,有你在,我就有了一个可以经常交流思想的人可我想错了,大错特错了你三天像我的朋友,五天又像我的宿敌,我实在搞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武红兵嘲讽地:“交流思想一帮一一对红你当然想错了”
赵曙光:“那你又为什么跟我一起来到这里在这个又穷又小的农村,继续把我当成竞争对手你要和我争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可争的”
武红兵:“有时候,我自己也搞不明白我自己了。但现在我是明白自己的,起码明白自己要什么。”说着也站了起来。
赵曙光:“你到底要什么”
“给我一次机会。”
赵曙光困惑地看着武红兵。武红兵抓住他手腕,将他引领到窑屋外,指着手扶拖拉机说:“让我把它修好。”
赵曙光:“你不是认为根本修不好吗”
“现在又认为可以修得好了。”
“那我们就应该一起来修”
武红兵摇头:“不,由我来修”
“行,我帮你。”
“在我没请求你帮我之前,你不要主动来帮我”
“就你一个人修”
武红兵:“你不帮我,当然也就没人帮得上我了。我,一个右派的儿子,在陕北一个又穷又小的农村插队时,单独一个人,使那里拥有了第一台拖拉机,尽管只不过是一台破旧的手扶拖拉机。对于那里的老乡,这是一件无可争议的好事,从而对改变那里贫穷落后的面貌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无、可、争、议,不、容、忽、视我迫切渴望这样一个机会”
赵曙光愣愣地看了他良久,低声说:“明白了。”
武红兵又说:“我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修它。如果我因而没出工,你这个知青队长不得干涉。如果别人有非议,你要替我挡着。”
“可以。”
“有时候我也许还会住在这里。”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武红兵话里有音地:“怕我在这里犯作风错误”
赵曙光没听出他的意思,只是说:“怕你吸烟,引起火灾”
“这里哪儿还有烧了让人心疼的东西”
“你自己就是”
武红兵将两个衣兜翻出来:“看,我很自觉,到这里根本不带烟和火柴。”
“休想,我信不过你的自觉如果你哪一晚上夜不归宿,我刚才所有的保证都取消”
武红兵退让地:“那,我收回最后的要求。”
赵曙光:“我还会让刘江经常协助你。”
“监督我以便你掌握情况”
“以后你少再跟我说这类话我还要给农业物资站的站长写封信而你,要把需要的东西记在纸上,跟刘江再去他那儿一次,在那儿的废品堆里下工夫翻翻,用得上的都弄回来。需要花钱的话,不要再以村里,要以我个人的名义打欠条。以村里的名义打欠条不好赖账。我毕竟救过他弟弟一命,这种特殊关系赖账时会起点儿特殊的作用。”
“指示下达完毕”
赵曙光严肃地:“听明白了”
武红兵表示同意地笑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赵曙光。
赵曙光:“什么”
“自己看。”
赵曙光接过纸包,打开,见包的是两颗小扣。
赵曙光下意识地将纸攥在手里。
武红兵:“我在屋里炕上捡到的。如果让别人捡去了,会有闲话的。”
赵曙光心领神会地将一只手拍在武红兵肩上。
武红兵:“我也爱冯晓兰。”
赵曙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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