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_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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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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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们和知青们聚集在韩奶奶家的破窑屋外。大家表情皆肃然凝重,所谓无泪之悲。

        囤子抱头蹲在一旁。

        马婶:“囤子自小就和韩奶奶有感情,总想把韩奶奶这破窑屋修一修,可老天偏偏不成全他,一年快过去了也没正经下过几场雨,他才脱下这么点儿坯”

        另一名妇女:“唉,韩奶奶的命也太不济了,就在这么黑黢黢的破窑屋里过了大半辈子”

        囤子忽然跃起,接连捧起干的或半干不干的土坯往地上摔。武红兵搂抱住了他,囤子将头埋在武红兵肩上哭了起来。武红兵安慰他:“囤子哥,别这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你的心思尽到了”

        窑屋里,韩奶奶在昏迷中说胡话:“桶桶”

        冯晓兰用目光四下寻找,未见有桶,疑问地看王大娘。

        韩奶奶:“多清凉的水啊,大伙还不快接别让白白流走呀”

        “她说昏话呢。”王大娘眼圈红了。冯晓兰也背过身哭泣。

        韩奶奶忽然睁开了眼,睁得大大的那是回光返照问:“谁在那儿哭啊”

        冯晓兰赶紧擦擦眼,走上前,勉强一笑,说:“韩奶奶,我没哭。大伙都来看您了,屋子小,都在窑外站着呢。”

        韩奶奶握住冯晓兰一只手,感激地:“姑娘啊,自从你来在咱们坡底村,没少为我的病费钱费心思,奶奶就是到了阴间,也会经常念你的好”

        冯晓兰忍不住哭出来:“奶奶,别这么说,您这次也会好起来的”

        “这次,奶奶是挺不过去了。”韩奶奶放开冯晓兰的手,又握住王大娘的手,依依惜别地,“我的好妹子,自从我成了五保户,坡底村人对我的照顾挺周到。我要是今朝走了,你千万替我把心里的感激跟大伙说说”

        王大娘:“老姐,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就只管跟我交代吧。老姐你交代的,你老妹就当最高指示去办。”

        冯晓兰听不下去,双手捂脸,哭着冲了出去。

        人们立刻将她围住,纷纷问:

        “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嗨,你这姑娘别光哭,说话呀”

        “韩奶奶命硬,兴许这次也不要紧吧”

        冯晓兰抱着春梅哭,边哭边说:“春梅,从今往后,这里就没人住了”

        春梅也哭了:“晓兰姐你别吓我我还要跟你学着为韩奶奶针灸呢”

        支书和赵曙光匆匆走来,分开众人,就要往窑屋进。马婶拦住他们:“先让她们老姐妹多说一会儿。”

        窑屋里,韩奶奶说:“我的好妹子,全村又数你王家为我操心最多,数你对我最好好到连辈分都乱了。孩子们叫我奶奶,可咱俩处得像亲姐妹”

        王大娘终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说:“我的老姐,这是咱俩前世的缘分”

        “好妹子,抓紧再给囤子那孩子,娶上个媳妇吧,啊起先多好个小伙子呀,后来我一看他那孤僻样子,心里边就替他难受”

        王大娘点头。

        “曙光在外边吗要是在,叫他进来,我也有几句话对他说”

        王大娘起身走到门口,朝赵曙光招手。赵曙光急忙进入。

        韩奶奶拉住赵曙光一只手,寄以重托地:“曙光啊,你是知青,是肚子里有墨水,在北京学过十几年知识的人你,你们,别那么急着就都走了就算奶奶死前求你,帮帮坡底村,帮帮这里几十户人家再再走”

        赵曙光噙泪道:“韩奶奶,我跟你发誓我我们一定”

        韩奶奶眼角也淌下泪来,浮现一丝欣慰笑容:“我这褥子下,有几块板,是你王大爷当支书时,批给我预备做棺材的。你替我告诉支书,村里拿去派点儿用场吧。我死后,挖个坑,随便埋埋哪儿”

        韩奶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娘”赵曙光不由双膝缓缓跪下,握住韩奶奶一只手,将脸伏在韩奶奶手上。

        王大娘走到窑屋外边,极其平静地:“大家伙儿,都进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女人们一片哭声,纷纷拥入窑屋。外面只剩下支书、男知青和囤子。

        囤子不知为什么一转身猛跑而去。

        支书:“唉唉,怎么怎么这样了呢她都没说要见我吗”

        赵曙光:“韩奶奶让我告诉您,有几块棺材板,她愿意捐给村里”

        支书:“你跟我说棺材板干什么呢我问她说没说要见我”

        赵曙光张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支书一蹲,失落地:“那就是没说喽唉唉,死前跟我这支书都没句话说,我我心里多别扭啊我”

        赵曙光将他扶起,劝慰:“支书,人活人死一口气,韩奶奶那一口气,不是一下子没喘上来嘛您那么想多像小孩儿啊”

        王大爷躺在屋里,囤子跑回来,翻箱倒柜找出一支唢呐,拿衣襟用力地擦着。王大爷见状,坐起,惊诧地看儿子:“你翻出那东西干什么”

        囤子抬眼看父亲,嘴唇抖抖地说不出话,泪流满面。

        王大爷:“你你韩奶奶走了”

        囤子点头。

        王大爷让囤子将桌上凉着的一碗汤药拿来,把药一饮而尽。

        他庄严地说:“儿子,不但你要送她,我也要送她。你为她吹,我也要为她唱。你韩奶奶生前最喜欢听我唱。她说过她来到这世上唯一的幸事,就是和一位歌王在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能经常听我唱唱信天游”

        他一边说,一边穿衣下地。腿站不稳,摇晃了一下,被囤子一把扶住。

        夜晚,皓月当空,星斗满天。

        王大娘、冯晓兰、春梅坐在院子里,就着月光编扎花圈。

        王大爷、支书、赵曙光在屋里开会。

        支书对王大爷说:“老哥,曙光已经在写入党申请书了。那么,咱们这就算开次支部扩大会吧。韩奶奶走了,咱们现在就研究研究,要不要体体面面地把她发送了她毕竟是全村岁数和辈分最大的人。如果草草埋了,谁心里都不是滋味,显得咱坡底村人太没人情味儿。可要当成一件庄重的事来办呢,她又不是什么英烈,我担心公社和县里问罪,说咱们坡底村带头搞四旧,起坏影响”

        王大爷:“我先问你,指派人看护着点儿没有”

        支书:“囤子守在她那窑屋里,知青们也都愿意轮班陪着。”

        “那就好。要是让野猫野狗的坏了老人容颜,咱们罪过大了。我的意思,当然要当成一件庄重的事来办。老人家自从解放前流浪到咱坡底村,人品那还不是有口皆碑的吗再往前论,她还当过妇救队长的吧还冒险掩护过地下党的吧解放后,五保前,可算是咱坡底村的模范村民吧”

        支书点头应和:“那是,那是。”

        王大爷:“你甭担心什么,有人问罪,我顶着。”

        赵曙光也说:“我们郑郑重重地,全村人怀着乡亲对乡亲的真情怀来发送韩奶奶,不但可以加深咱们坡底村人之间的友爱关系,而且也是符合毛泽东思想的。”

        王大爷:“把你的道理摆摆看”

        赵曙光:“毛主席在为人民服务这一篇文章中说过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民族团结起来。我们照毛主席的话做,谁又凭什么向我们问罪”

        王大爷一拍腿:“说得好”

        凄婉的唢呐声里,送丧的队伍走出了村子。

        囤子在最前边,边走边吹唢呐。武红兵、赵曙光和另外两个知青用门板抬着韩奶奶的尸体,其后另有四名男知青,两人一组,每组肩扛两块厚木板。王大爷被春梅和冯晓兰一左一右搀扶着,王大娘、马婶等乡亲跟在后面。

        李君婷拿着花圈。其上两条挽联,一条写的是“韩奶奶安息坡底村插队知青敬挽”,另一条写的是“长者韩氏桂芝入土为安坡底村乡亲共挽”。

        下葬的土坑已经挖好,门板随着渐渐放长的绳索,徐徐坠下。

        支书站在坑边,说:“韩桂芝,老姐,乡亲,你就安息了吧。你去得太突然,也来不及给你做口棺材了,再说呢,就那几块木板也不够用。你呢,就多多体谅大家伙吧。我们支部的意见是,这几块木板,还是随你埋的好。做不成口棺材,起码可以挡挡土,免得让土直接盖了你的脸”

        支书悲伤起来,说不下去。他挥挥手,四块木板被坠下了坑。

        武红兵将一把锨递给支书,支书往坑里填了一锨土,之后将锨递给王大爷。

        王大爷接过锨,却没立即填土,望着坑说:“我的老姐,昨夜里我一宿没睡,一直在想,为啥全村的小字辈儿都一概地叫你韩奶奶,根本不细论他们的爸妈和你的辈分关系了想来想去只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你是一个好人。你从解放前三十来岁就流落到了咱们坡底村,往后五十多年里,就没为一丁点儿什么个人的好处跟谁红过脸。可如果有谁做了不公道的事,你又是那么爱打抱不平。我记得我刚当支书那一年,因为孩子他马婶跟我闹了几番别扭,我年底扣了她几十工分,你几乎跟我大翻脸。现而今,有些人不以人品来论人了,我王崇山瞧不起他们。老姐,你活着时,最爱听我唱,这刻,我就再唱几段给一个根子上的好人听。我已正式收了徒了,今儿为你唱过,我王崇山以后再就不开口唱了”

        王大爷仰起脸来望天空,天空万里无云。他又将目光放向远处。千沟万壑的黄土地,仿佛是大地纵横的皱纹。王大爷眼角淌下老泪,唱道:

        黄土那个高坡上种庄稼,

        种庄稼的是咱陕北人。

        白羊肚手巾擦咱的汗珠珠,

        种庄稼越种心越那个沉。

        支书阻止他唱:“老哥”

        王大爷生气了:“滚你给我住嘴没你拦我的权力”

        马婶:“哎呀,他都说他以后再也不开口唱了,你们这会儿就让他随便唱吧”

        王大爷接着唱:

        黄土高坡那个坡连坡,

        黄土下埋的是咱庄稼人。

        红腰带带系的陕北情,

        哎呀哎呀

        王大爷不愧曾是歌王,尽管老了,尽管病着,但那充满感情的、苍凉遒劲的歌,听来令人动容。可他“哎呀”两声,却终究还是没有唱上去最后的高调。

        赵曙光向冯晓兰使眼色,轻推她。冯晓兰会意,上前劝阻他:“大爷”

        王大爷看也不看她一眼,倔犟地竖起一只手掌。他运足一口气,终于唱出了他一定非要唱出的那一句:

        哎呀几辈还没累出个好光景

        突然,王大爷喷出一大口血来他身子一晃,赵曙光和冯晓兰急上前扶住他。

        春梅心疼地扑抱住他,哭叫:“爸”

        王大爷挥挥手:“埋把这好人埋了吧”

        一锨锨土扬起,填入坟坑中。

        武红兵忍不住唱了起来:

        黄土那个高坡上收庄稼,

        我来在了这地场亲近了陕北人。

        大雁雁飞来过又飞去,

        哎呀我一镰镰割下的是陕北情。

        哎呀黄土高坡陕北情,

        我哪辈辈和你结过缘

        在歌声中,一座坟丘隆起了,木碑牌和花圈庄重地摆在坟前

        全体知青都待在宿舍里。大家情绪都很低沉。

        一名知青自言自语:“我搞不明白我自己了。我明明和她无亲无故,也不像曙光和晓兰,经常去看她。可刚才听了囤子他爸那番评价她的话,埋她的时候我心里好难受。到这会儿那股难受劲儿还过不去。”

        另一名知青:“我也是。解放二十年了,如果一个好人解放后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这是无论如何也让人没法儿不难受的。”

        于是议论纷纷:

        “你最后那句话,怎么让人听着拐弯抹角的”

        “你什么意思想抓我辫子”

        “囤子他爸那么一唱,我心里更难受了。”

        “老歌王今儿那是不顾死活地在唱”

        李君婷小声地对赵曙光说:“他不听别人的,能听你的。你劝劝他,以后可千万别再那么唱了,真的会惹来麻烦的。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他一家负责任啊”

        赵曙光似听未听,分明在思考什么。

        李君婷表情不悦起来。

        冯晓兰捅了赵曙光一下:“君婷刚才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啊”

        “听到了。”

        “君婷说的是好心话,而且说得也对。”

        赵曙光:“我比你们都了解王大爷的性格。红兵,别看你现在是他徒弟了,我也还是比你了解他。他说以后再也不开口唱了,那就肯定是那样了。”

        武红兵点头。

        赵曙光:“我让大家都集合在一起,是因为有一件事,我得和大家说一下韩奶奶咽气之前,攥着我一只手说,说咱们是北京知青,比起坡底村人,有知识、有文化,求咱们尽量在坡底村多待几年,帮帮坡底村人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我我对她,发誓了”

        一阵静默,每个人的目光都望向赵曙光,之后是接二连三的发问:

        “是你自己对她发誓了,还是,也代表我们了”

        “我用了我们这个词。”

        “你发的什么誓”

        “我说,我我和你们,我们会照她希望的那样”

        又是一阵静默,每个人的目光都不从赵曙光脸上移开。

        突然有人恼火地吼道:“我操,赵曙光,你凭什么代表我们大家发誓啊你又代表我们大家保的什么证呢我们是北京知青怎么的是北京知青,就反而应该把我们原是北京人忘了吗我根本没忘过也他妈根本忘不了我做梦都想早一天离开这鬼地方、穷地方哪怕在北京扫马路我也心甘情愿”

        另一名知青冷笑地:“不错,咱们是叫知识青年,可是我倒要问问诸位了,咱们到底有多少知有多少识如果咱们在文化上但凡有一点点儿自信,至于把他赵曙光偷偷摸摸搞来的那几本书当成财宝吗”

        “还叫支书给没收了,估计当擦屁股纸了”

        “我可从没想过在坡底村当一辈子农民这么一个又穷又小的村子,耕地本就有限,如果咱们都在这儿扎根了,结婚了,将来每户再生一堆孩子,那不得分人家乡亲们的口粮吃对人家有什么好处”

        “你干吗非学农民生一堆孩子呢”

        “咱们之间就晓兰和君婷两个女的,男女严重不成比例,她俩肯定眼里都没我,我将来跟谁结婚弄不好打一辈子光棍”

        李君婷:“你们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不在这儿了。”

        赵曙光严肃地:“别走谁也不许走我认为你们几个不是在胡说八道,说的都是各自的真实思想。以前咱们都不聊各自的真实思想,今天在一起这么聊聊,挺好。”

        武红兵一直在闷头吸烟,这时他将烟往地上一扔,踩一脚,走到屋子中央,旋转身子逐个看大家,最后将目光盯在赵曙光脸上:“那台编草绳的机器,还能用吗”

        赵曙光答道:“哪儿坏修哪儿,还能对付着用几年。”

        “你修它在行了”

        “拆了装,装了拆,都修了六七次了。现在给我足够的部件,不看图纸我都能组装成一台。”

        武红兵:“刚才,谁说咱们没知识没文化来着你小子说的是吧”

        被指着的知青支吾地:“我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我是说有也不多”

        武红兵:“你小子这话以后还少给我说别忘了这屋里不止住着你们这样没正经念过几天中学的,还住着一个老高二的,一个老高三的我俩可是北京四中的而且我俩在学校里是尖子生”

        一阵静默中,有人小声嘟哝:“四中有什么了不起尖子生都是走白专道路的学生”

        武红兵狠狠瞪过去一眼,厉声地:“再说一遍”

        对方立刻噤若寒蝉。

        武红兵走到赵曙光跟前,半挖苦半认真地:“亲爱的赵克思同志,刚才别人那话倒也没错,你向一个即将死去的好人发誓,保证什么,那完全是你自己的事,你没有权力把我们大家都捎带上。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怪你。现在,我把我的态度明确告诉你,也告诉你们大家我武红兵,也是绝不甘心变成一个农民的。我不知道我离开坡底村的机会在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里猫着呢。如果明天这种机会冷不丁出现了,那么我会坚决离开的,最多再待三天但话又说回来了,今天我武红兵受到教育了。我没想到在这个又穷又小又偏僻的农村里,人们之间的乡亲情是这样的。老实说,我武红兵心里受感动了。所以,刚才我扪心自问,为这么有情有义的一些中国农民,我能不能真的多做点儿什么”

        武红兵将手拍在赵曙光肩上,真挚地:“曙光,在学校时你就以认真出名,现在来插队了,你连当知青都当得非常认真。有时候,我心里特佩服你这股认真劲儿,有时候呢,又挺烦的。因为我是一个只对和自己命运有关的事认真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思想挺自私的人。但是以后,只要我在坡底村一天,只要你赵曙光做的事是对坡底村有益的事,我无条件听你调遣”

        李君婷:“这一点,我也能做到。”

        冯晓兰:“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父亲一天不解放,我就是黑五类子女中最黑的一类。坡底村等于是我的庇护所,王大娘一家是我的恩人,我现在要对得起坡底村,将来还要报答这里的乡亲们。”

        赵曙光站了起来,真诚地:“红兵说我连当知青都当得非常认真,这我承认。因为我经常这么想,一个人,不管他到了什么地方,成了什么样的人,只要他还没有丧失掉基本的人生权力,那么就都应该自己回答自己一个问题我是否只能消极地活着如果我积极一点儿活着,是否反而比消极地活着更可悲那些被支书查到的书中,有怎么办,有十日谈,有悲惨世界,有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集。那些名著,都是人在监狱中或流放地写出来的。这是我当知青都当得非常认真的动力。我发了誓,我将对我的话同样认真。我当然没有权力代表你们,但我们同是从北京一节车厢拉来的,我起码有点儿资格请求你们吧”

        春梅突然闯进来,快要急哭了:“曙光哥哥,快到我家去,我爸他又犯倔了他非要到支书家去当面赔礼道歉,我哥和我娘都拦不住他,他还不许我们陪着。可他连站都站不稳我娘说,只有你陪他他才会同意”

        赵曙光被春梅扯着离开了宿舍。

        一名知青:“他话也没说完。他想请求我们什么呀”

        冯晓兰:“像红兵说的那样去做。”

        另一名知青:“红兵,你刚才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意思吗有机会走,当然要走,但没走之前,尽量为坡底村多做点儿事”

        武红兵:“多做点儿也许能算得上是贡献的事。即使有朝一日离开了,也让坡底村人提起我们时,念我们几句好。而不是反过来,让人家恨不得烧高香,说那几个北京来的坏小子,可他妈走了”

        几个知青郑重地点头:

        “那我能做到。”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嘛”

        李君婷也说:“我刚才也表态了,扎根我确实还没想过,但像武红兵说的那么做,我也能做到。”

        在男知青们怀疑的目光中,李君婷打算离开:“那我走了啊”

        武红兵:“我送送你。”说着跟她走了出去。

        男知青们都觉奇怪,一时你看我,我看他,交换意味深长的目光。

        一名知青自言自语:“是啊,走是都想走的,但是肯定没人愿意留下骂名”

        武红兵和李君婷并肩走着。

        李君婷:“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

        “干吗当着大家的面,非要送我”

        “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有话跟你说。”

        李君婷突然站住:“我有什么可多想的说呀”

        武红兵也停下脚步:“你像我妹妹。”

        “你跟我说不正经的话我可翻脸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不正经的话我比我妹妹大两岁。我爸打成右派以后,我妈和我爸离婚了。我妈带走了我妹妹,我和我爸相依为命。我妈不许我妹与我们父子俩来往,但我和我妹还是偷偷见过几次。我上中学以后,再没见着过她,也不知她和我妈搬到哪儿去了。直到文革开始,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我又见着了我妹,典型的红卫兵打扮,抡着皮带在抽一位作家。那作家的书我读过,挺崇拜的。当时我看呆了,暗想我妹怎么变得那么凶狠啊我都没上前认她就转身走了。也不知她如今在哪儿,肯定和我们一样,也是知青。有时候想起了她,就联想到了你。看到了你,也会想起她,你和我妹确实有长得像的地方”

        李君婷感到受辱,生气地:“少跟我扯你那种妹妹我又没用皮带抽过人说完了吧那请送到这儿为止吧。”说罢,拔步往前便走。

        武红兵抢前一步拦住她:“没说完。”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愿听你家那些破事儿”李君婷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破事儿我跟你讲是抬举你你以为你一个没正经念过几天中学的小丫头片子,在我心目中还会是个可爱的人物啊想错了我对我那样一个亲妹妹都反感了,对你还会有什么好感吗不仅我,我们几个男的对你都没什么好印象背后议论你的话跟议论二百五差不多”

        李君婷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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