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_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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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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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墙上的窗框已经安好,但油漆还没刷,玻璃也没镶。知青们用抹子往窗框上方几块裸坯上抹泥,抹得特别仔细,最终抹得平滑如镜。

        新宿舍已基本建成。王凯站在架子上,一手抹子,一手托泥板,诗兴大发:“我是建筑工人的儿子我的理想,是某种高度某种厚度我的追求,是一千年的牢固,一万年也不倒”

        大家给他热烈的掌声。

        男一班和女一班的知青站在那房子前,个个浑身是泥,但又个个显得特别兴奋。他们中,不见齐勇、二班长、黄伟、魏明、傅正等五名哈尔滨知青。

        王凯在架子上行谢幕礼。他脸上、头发上、胳膊上尽是泥巴。

        吴敏冷漠地:“吹牛小资产阶级狂热病”说完,便转身走到一堆干草那儿坐下,用干草擦手上的泥,刮鞋上的泥。可是,在所有人当中,她身上的泥是最少的。

        北京女知青汤洋洋横她一眼,讽刺地:“有大批判家在场,咱们以后最好都变哑巴得了连谁开心一下,人家的耳朵都能听出按阶级分析出的思想那谁还敢在这种人跟前开口说话呀”

        谢菲附和:“就是”

        吴敏一下子站起,指斥谢菲:“你帮的什么腔儿尤其你们上海,更是小资产阶级尽情表演的舞台”

        上海女知青汪漩和薛艳不干了,与谢菲站一处,三个对一个,共同讨伐起吴敏来:

        “上海是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地方,你侮辱上海是反动的”

        “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开过代表大会上海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大舞台”

        “上海是一二九师与日寇浴血奋战的英雄城市”

        “陈望道就是上海人陈望道知道不”

        “鲁迅也逝世在上海”

        “侮辱上海,就是侮辱上海全体革命人民群众”

        一个哪里舌战得过三个何况三个上海姑娘发起威风来,竟也一个个的伶牙俐齿,说的又是上海话,语速极快那情形好比三英战吕布。吴敏听得半明白不明白,不时眨眼,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人一个个窃笑。

        孙曼玲忍着笑,想上前制止。哈尔滨女知青高洁扯了她一下,小声地:“别管,替咱们哈尔滨的治治她挺好。”

        “我不是班长嘛”孙曼玲小声道,说完还是上前制止,“得啦得啦,一句话半句话的,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呢”

        谢菲轻轻推开孙曼玲,不依不饶:“我就问她一句话,陈望道是谁你知道不耳东陈,希望的望,道路的道。不知道吧那让我告诉你,第一个翻译共产党宣言的人,阿拉上海人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整天装的什么革命家”

        谢菲一句普通话一句上海话的,将那一番话说得特好玩儿。

        吴敏又一屁股坐在干草上。孙曼玲伸展双臂,将谢菲们挡开了。

        “小黄浦”冲谢菲们暗竖大拇指,小声地:“和你们同仇敌忾”

        谢菲没好气地推他:“滚一边儿去刚才你在哪儿”

        另外两个上海女知青也附和道:

        “阿拉上海知青受攻击时,从来指望不上你”

        “白相客银样蜡枪头”

        “小黄浦”:“这我不是好男不和女斗嘛”

        王凯不知何时已从踏板上跳下,这时也跨上前来,双手叉腰,向吴敏问罪:“你刚才怎么说我来着说我吹牛,小资产阶级狂热病是不是我倒要虚心讨教了,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这也是吹牛,也是小资产阶级狂热病吗”

        杨一凡:“否那叫革命的浪漫主义革命的浪漫主义是以革命的理想主义为前提的,是革命的现实主义的诗性体现”

        吴敏突然大叫:“孙曼玲,你瞎啦”

        大家一时安静,吴敏起身跑了。

        孙曼玲冲大家生气地:“你们几个轮番训她一个人,就不是欺负人了”

        王凯有点儿后悔:“不是一连累了多少天,今天终于完工了,想要开开心嘛”

        回宿舍的路上,吴敏遇到了通讯员兼号手李鸣。李鸣将几封信交给她:“吴敏,这都是你们女一班的信,也有你一封”

        吴敏回到女一班宿舍,留下自己那封信,将其他信随便往炕上一扔,呆坐在自己的铺位那儿生气。她气得掉下泪来,边抹泪边拆信看。

        信是她父亲寄来的:

        小敏女儿:

        首先爸爸要提醒你,此信看过,立即毁掉,片刻勿留,更不可给任何人看,不管你认为那个人多么的值得你信任。

        你在信中向爸爸提出的问题,现在爸爸如实地告诉你所谓“上山下乡”运动,首先只不过是为了解决你们这样在城市里造过反的几届毕业学生的安置问题。你们既升不了学,也就不了业,对城市就是很大的压力,也可以说是很大的威胁。所以,你们必须离开城市到农村去,这是权宜之计。这就叫政治,但今后工厂还是会招工的,大学也还是会招生的。所以你必须表现为一个思想特别革命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有时确实会使别人反感,但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你根本不必为此而苦恼,你也根本不必在北大荒信任什么人,爱上什么人,和什么人成为好朋友你只要继续表现为一个思想特别革命的人就行了。以后的出路,爸爸会尽量替你安排。

        父亲内心是有很多说不出的苦闷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尽管你深深地伤害过爸爸妈妈,但我们依然爱你不过,你也要学得聪明一点儿,没必要为了证明自己的革命性,非把和其他知青的关系搞得那么僵。以后招工或上大学,尤其上大学,一般是要经群众举手通过这一关的。

        慷慨激昂地在学校带头斗老师,率红卫兵踢开家门,将父母的合影摔在地上,喝令父母接过那一卷红纸的“决裂书”自己所做的一幕幕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看完信,吴敏神经兮兮地朝门口瞟一眼,将信纸揉了。

        她在火炕火口那儿蹲下火口只剩灰烬;她又站起,找可以拨弄的东西。一时找不到,干脆倒拿笤帚,用笤帚把拨弄。终于拨出了一点点炭火,趴在地上一口口吹;吹起了火,将手中的纸团投入火口,将信封也撕碎投入,继续拨,吹。笤帚把着火了,她踩了几踩,以为踩灭了,其实没灭。

        炕角有响动,接着是老鼠嗑箱子的声音和咬架的“吱吱”声。吴敏将笤帚甩过去,笤帚把落在两床被之间

        新盖的宿舍那儿,大家还在争论什么,只孙曼玲一人在默默收拾工具。她蹲在水坑边,用干草一件件洗刷工具上的泥巴。

        王凯:“比较起来,我倒宁愿跟着咱们班长去抡大锤,采石头,那多来劲儿,也不会在这儿和一位批判家发生冲突了”

        沈力问杨一凡:“哎,你刚才那几句话,理论水平怎么那么高啊哪儿的膏药”

        杨一凡:“我妈不是教马列主义文艺理论的嘛,我爸却是研究法国现代文学的,两个整天在家里辩来辩去的,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直到有一天我妈也被列在臭老九名单里了,才言归于好,像一对父母,也像一对夫妻了。”

        “小地包”忽然说:“我认为吴敏的话说得很对。”

        贵人开口迟,出语惊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连孙曼玲也停止刷洗,扭头看弟弟。

        “小地包”一边“啪啪”摔泥团一边说:“我这个人,不管是谁,不管别人如何看她,也不管她表达自己看法的话说得多么让人听了不高兴,只要她的基本看法是正确的,那我就站在她一边。”

        “小地包”又指着新盖的宿舍,望着王凯说:“那也算是一种高度那也算是一种厚度有多高有多厚那就能一千年巩固,一万年也不倒了我知道你是在表演开心。啊,许你说开心的话,就不许人家对你开心的话认真一下了在城市里,咱们都喊过这样的口号没有解放伦敦解放纽约解放巴黎还要解放莫斯科细想想,是不是都是吹牛我们怎么连开玩笑都带着在城市里那股吹牛的劲儿我们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孙曼玲站了起来:“小弟,你给我住口”

        “小地包”:“我说亲爱的、亲亲爱爱的姐,你要是不爱听我的话,那就请走开,或者把耳朵捂上。麦子没收回多少,现在连绿馒头都吃不上了,一天三顿煮黄豆了。什么浪漫主义、理想主义、革命英雄主义,我身上是一点儿都没有了,都随着一通通的响屁释放光了。所以呢,现在一听到谁说吹牛的话,即使是开玩笑逗乐儿,我都想跟谁急眼”

        孙曼玲:“就你一个人累,一个人吃黄豆了吗满嘴的胡说八道再瞎咧咧看我抽你大嘴巴子不”孙曼玲又左转身右转身地对大家赔着笑说,“都装没听到啊,是我当姐的平时教育得不好,我一定找机会好好教育他”

        “小地包”:“唉,以前挺好的一个姐,一当上个小班长,变得这么”

        “小地包”说不下去了,因为吴敏又回来了。

        吴敏一反常态地对谢菲她们说:“三位上海的战友,我刚才跑回宿舍去独自反省了一番,已经认识到我的话是不对的了。谢菲、汪漩、薛艳,现在我正式向你们道歉,请原谅我的冒犯,行吗”

        她的表情和她的话语都特别真诚,谢菲等三人一时莫名其妙,反而都被她搞得不知所措了。

        吴敏又对王凯说:“王凯,你也别生我的气了。你明明是在逗乐,无非让大家开开心心而已。我的话起码显得太没有幽默感了,我也正式向你道歉,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在城市里,不是那样说话说惯了嘛,大家给我时间,我一定改正我的毛病。”

        王凯同样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窘窘地说:“其实,我刚才那样对你,还是在开玩笑,没别的意思,你也别往心里去啊”

        孙曼玲高兴了:“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向吴敏学习。毛主席教导我们说”

        远处传来一阵阵炸山的巨响。

        而吴敏,已走到水坑那儿,蹲下去洗刷起工具来。

        大家正全都有点发蒙,齐勇走来,看着新宿舍说:“进度好快啊,我以为我们两位班长都不在,这儿就个个是大爷,谁也管不了谁了呢”

        高洁不满地说:“你什么意思你曼玲不算班长啊”

        孙曼玲也蹲到水坑那儿刷洗工具去了。齐勇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没回应高洁的话,却问王凯:“赵天亮呢”

        王凯:“他不是让你点名要去采石头了吗”

        齐勇:“可上午根本没见他人影儿”

        余莎莎半有意半无意地:“周萍也不知哪儿去了。”

        谢菲立刻接了一句:“别乱猜啊,周萍是班长给的假。”

        林丽嗔怪余莎莎:“你说那么一句干什么呀”

        孙曼玲问吴敏:“你回宿舍的时候,周萍在干什么呀”

        “周萍没在宿舍里。”吴敏成心将话说得人人都能听到。

        大家一时意味深长地沉默了。

        齐勇自言自语:“好,很好,很好”

        孙曼玲站起,瞪着齐勇严肃地:“齐勇,你作为班长,说话要注意影响。”

        “我也没说什么影响不良的话呀。”

        “那你好什么好阴阳怪气的。”

        远处突然传来喊声:“女宿舍着火啦救火呀”

        接着,一阵“当当”的敲犁片声响起

        女一班宿舍烧得一片狼藉。知青们和来救火的老战士、老职工以及家属们,满脸烟灰,望着塌了架的宿舍发呆。

        孙曼玲等女一班的知青们在狼藉中寻找着破东烂西,吴敏也在寻找,但她显然已经明白了起火的原因,不时偷看自己班里的战友们。

        汤洋洋翻到一听罐头,刚一拿起,又扔掉了,接着甩手、吹手。

        孙曼玲:“烫着了吧”

        汤洋洋流着眼泪:“班长,我的东西,就剩下一听罐头了。”

        孙曼玲搂抱她,轻轻拍她肩膀,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薛艳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炕上,哇哇大哭:“我的工资我的工资都烧光了我还没往家里寄呢”

        指导员、连长、方婉之和尹排长也都来了,四人面对废墟神情凝重。

        “嘿千里迢迢接来这么些操心的东西干什么呢”连长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赵天亮和周萍还不知道连队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公路上并肩走着。

        赵天亮:“我总觉得,你这么走了不太好。”

        周萍:“我也知道,可我的自尊心再也不允许自己多留在七连一天了”

        “你这叫不辞而别。”

        “我不是给你一封信了吗交给我们班长就行。”

        “七连也不是只有你们班长才对你好。”

        “是啊,指导员、连长、方排长,还有我们女一班的大多数人,都对我挺好的。”周萍站住,看着赵天亮,含情脉脉地又说,“你对我也好。打饭的时候,我悄悄让你来送送我,你顾不上请假就来送我了。除了对你的感谢,我当面说给你听了,对其他人的感谢,我都一一写在信里了”

        一辆卡车从他们身后驶来,周萍向着卡车招手。

        赵天亮:“你别这么急啊”

        但是卡车已经停住,司机探出头说:“驾驶室里有人了,要上也得坐后边了。”

        赵天亮:“那就再等一辆吧。”

        司机有些不耐烦:“到底上还是不上”

        “上上”周萍看着赵天亮小声说,“人家都停下了,我得上车了,帮我一下吧。”

        赵天亮:“今后有了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写信,我是真心实意愿意帮助你的。”

        “嗯。”

        赵天亮只得帮周萍上了车。

        卡车开动,周萍喊:“借方排长的被褥我都拆洗过了,替我还给她”

        赵天亮追了几步,站住,惆怅地目送卡车绝尘而去。

        赵天亮回到了男一班宿舍,见大家都在默默地吃黄豆。而且,谁也没洗脸。

        赵天亮奇怪地:“你们,这都怎么了”

        王凯:“女一班宿舍着火了,她们的东西基本上都烧光了,损失惨了”

        沈力:“新宿舍刚盖起来,炕面还没抹,要住人怎么也得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她们都被临时分散到老职工家里去住了。”

        赵天亮由愕而呆。

        齐勇:“我们该说的,都说了。说说你自己吧,也没跟我打声招呼,一上午去哪儿了”

        赵天亮:“我送周萍去了。”

        齐勇:“送她送她干什么去”

        赵天亮:“她走了。”

        齐勇:“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离开七连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档案、户口都在哪儿了。”

        “小黄浦”:“山东屯儿”

        “她希望自己走时,能有一个人送送她。她跟我表达了这个意思,我就送她去了。”赵天亮顿了一下,又对齐勇说,“我没向你请假,违犯了纪律,你愿意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齐勇:“我能把你怎么样啊”他将饭盒盖使劲儿一放,豆子弹了一地。随后掏出支烟吸起来。

        赵天亮向齐勇伸出一只手,齐勇瞪赵天亮一眼,不情愿地给了赵天亮一支。赵天亮对着齐勇的烟头吸着了烟。

        “小黄浦”极其失落地嘟哝:“她有走的打算,预先都没向我透露一个字。”

        赵天亮抢白他:“她也没向谢菲她们透露一个字哎,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和她之间什么故事都没有我只不过有点儿同情她而已”

        王凯:“别而已了。越而已,越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黄伟拍拍他肩说:“小兄弟,若论同情,我们也很同情她。你的同情,恐怕不只一点儿而已。你得承认,这是有区别的。”

        赵天亮:“那又怎样”

        傅正:“那就证明,这本身已经是故事了。”

        “够了”齐勇打断他们,“都有完没完女一班那边失火了,她们人人都一无所有了,有的人工资还没来得及往家寄,结果变成灰了你们在这儿戗戗些什么有意思吗”

        傅正:“班长,请允许我说最后几句话本人认为,周萍这一走,对她是很不利的。也许,她将更值得同情了”

        齐勇:“你还真没完了是不是不许再说她。什么都不许再说了都给我一声别吭地吃饭”

        “小地包”纠正地:“吃豆子。”

        齐勇瞪他一眼接着说:“吃完都给我一声别吭地躺下,睡觉下午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

        黄伟:“班长,你没听明白老傅的话。如果你是周萍,你千里迢迢地跟到了兵团,你什么苦活累活都干了,发服装却没你的份儿,发工资也没你的份儿,你还因为出身问题经常受某些人的欺负,你前脚一走,后脚你住过的宿舍失火了。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

        “你混蛋”赵天亮将齐勇饭盒里一个绿馒头朝黄伟投去。

        黄伟双手接球似的接住,却一点儿也没生气,走过去,将馒头往饭盒里放。由于馒头黏手,放得很不顺利,黄伟边在饭盒边上细细地刮手,边说:“我只不过说出了老傅想说却又没有明说的意思而已。”

        傅正:“别强加于我啊”

        齐勇生气地将黄伟推开:“你刮什么刮那毕竟是馒头,不是屎橛子”

        王凯一副福尔摩斯的样子:“本人认为,失火的原因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自燃。比如炕面有塌陷或窟窿。但这一种情况,基本排除。因为什么都烧光了,炕面却并无足以引起火灾的疑点。那么,也就只剩下了第二种情况人为的。人为的,又分两种情况”

        有人放了一个很响很长的屁,像不会吹号的人在吹号。但没有一个人笑,气氛仍凝重。

        王凯很有耐心地等待屁声结束,接着说:“女一班也有人吸烟吗没有。那么只剩下了一种情况,不但是人为的,而且是故意纵火。谁最有这种嫌疑呢吴敏回到过宿舍一次,但如果假定是她,她的心理动机又是什么呢”他煞有介事地环视着大家问,“谁能回答我的问题”

        沈力:“她跑回宿舍之前,和大家吵了一架。”

        杨一凡:“假定这也是怀疑她的一个根据,那么与周萍比起来,可能性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而已。”

        赵天亮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你信口开河”

        王凯拍拍他肩,低声地:“咱们捅破窗纸说亮话吧,我也喜欢周萍,她改变了我对上海知青,尤其是女知青的看法。所以,我此刻的心情,其实和你是一样的。”

        赵天亮:“如果是她,她还有必要让我转交给她们班长一封信吗”

        傅正:“我提醒你,这屋里谁也没说过是她的话。”

        王凯朝赵天亮伸出一只手,赵天亮不情愿地掏出信,交在王凯手上。王凯正反看看,信封无一字,他正欲抽出信纸,信又被赵天亮一把夺去。

        齐勇:“还不交到连部去”

        赵天亮抓起饭盒里的馒头咬了一口,向门外走去。齐勇忽又把赵天亮叫住,低声道:“等等把门关上。”

        赵天亮将门关上后,缓缓转过身他从大家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意思,一手按住衣兜,喃喃地:“我不能,我不能。”

        黄伟又拍拍他肩:“你只不过对一个人有道义,可大家在关心的是一个严峻的事件。”

        “小地包”:“这下我姐可摊上了,作为班长,她也推卸不掉责任了。”

        “小黄浦”:“但愿不要变成一场阶级斗争。”

        齐勇看着赵天亮说:“没人逼迫你,但是你也看出来了,大家多么想知道她在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赵天亮掏出信,递给黄伟。

        黄伟接过信看一眼,又递给傅正。傅正往后躲:“信是受法律保护的,我父亲又当过邮电局局长,由我来读最不合适吧”

        黄伟又将信递给王凯。王凯也推脱:“我也没说我想读啊。”

        黄伟转身走到赵天亮和齐勇之间,看一眼这个,看一眼那个,最后将信递给齐勇。齐勇倒是接了过去,看看,望着赵天亮说:“你觉得,是我读好,还是你读好”

        赵天亮一把从齐勇手中夺回信,往门框上一靠,抽出了信纸。他心里默默说:“周萍,对不起。可由于失火事件,连我都迫切地想要知道,你究竟在信中写了些什么了。”

        这时的周萍正坐在卡车上凝神沉思。在那封信中,她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班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七连了。我首先希望你能原谅我这种不辞而别的选择。可是,既然我已经决定了离开七连,除了这一种选择,难道还有另外更好的选择吗

        班长,我十分感激你,十分感激女一班的知青战友们,十分感激方排长,十分感激连长和指导员。总而言之,我十分感激七连,七连对我竟是不弃不嫌的,这绝不是任何一个资本家的女儿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获得的对待。所以我认为我是幸运的。所以,我是满怀着感激之情离开七连的。班长,请一定要替我跟谢菲、汪漩、薛艳她们三个说,我不但感激她们并不歧视我这个资本家女儿的上海人,而且请求她们以后能经常去山东屯看看我这个上海老乡。而我,向你们大家保证,从此一定争取做一个可以教育好改造好的插队知青。

        卡车驶入县城,周萍下了车,茫然四顾。见有个女人担着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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